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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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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衍沒有往南走。

他在往北走。

曾經因為所謂的“責任”和“國運”而對端王放手的他,怎麽可能在失去所有的情況下南下?

再一次以喪家之犬的姿態,博取端王的同情和原諒,然後呢?

然後日子怎麽過?

即使他夠不要臉,端王的日子能好過嗎?

耶律衍對北狄並無太大的歸屬感。

回想起來,兄長當時會保他大概是因為那個節骨眼上兄長正好需要一把刀,替他理清北狄的障礙。要是這個兄長真的視他如弟,當初他遭遇伏殺時為什麽不伸出援手?

到了這個年紀,還講什麽情分不情分本就太過天真,他大概是在南方呆久了,忘記了草原人骨子裏的寡情和無義。即使是他,不也要在手無寸鐵的部屬拼了命陪他殺出重圍時才真正看清楚誰才是真心誰才是假意?

想到石敢當臨死前為他不值的憤怒神色,耶律衍心中燃起了陣陣怒火。他們本來不應該死的,要不是繳械入宮,被圍起來剿殺,他們都是大草原最英武的男兒,怎麽可能死得那麽窩囊!

最讓他心寒的是,那位“兄長”連自己的死都能拿來算計。要不是他逃了出來,說不定也已經身首異處!

這種能把自己快要病死的消息拿來當餌的人,哪能指望他能真心把他當弟弟?

耶律衍一出王都,立刻北上召集人馬。北邊是他的天地,這些年他下意識地避開南面,一心在北部經營,北方人對他的忠心遠超於對“北狄”的忠心!

一場巨變悄然地在北狄的北方醞釀著。

狄國王都嚴陣以待。狄國國主的兒子出現得並不多,大夥只知道他身體不好,小時候幾乎天天下不了床。這種上不了馬背的廢物,哪有人服氣?即使是狄國國主,對這個兒子也是很不滿意的。

狄國國主會改變主意,把國主之位傳給兒子,是因為他觀星象發現北狄必然會亡於耶律衍之手。狄國國主想到耶律衍對端王的心思,越想越不安穩,經常與王都中的得道高僧借談佛法之便探討時運。

在幾次有心試探過後,狄國國主得出一個結論:絕對不能把狄國交給耶律衍,否則耶律衍會把狄國囫圇著送給南人!

畢竟是在南邊生活了那麽久的人,耶律衍對南邊的感情是很深的。更何況耶律衍還一心連著那邊一個皇親?

最後讓狄國國主下定決心的,是他病危時聽說耶律衍冒雪往南邊跑的消息。耶律衍會忍不住的,耶律衍遲早會忍不住的,所以帝國絕對不能交給他!

狄國國主深知耶律衍的脾氣,一旦失了國主之位必定不會甘於人下,肯定會興兵造反!於是他命人把耶律衍的部屬統統請進宮,圍起來就地格殺。

可惜他的算計不夠周密,終歸還是讓耶律衍跑了。

狄國王都人心惶惶。誰都知道定海王耶律衍是個怎麽樣的人,他制定嚴苛的律法,對罪犯絕不姑息,不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子弟,凡是犯到他手上就等著被剝皮削骨吧!即使是跟隨在他身邊的人,也經常被打得半死扔出去發賣為奴。

這家夥是地獄裏跑出來的惡修羅。

誰都覺得他會毫不留情地殺回來!

在狄國王城之中,氣氛倒是很祥和。在花樹之下,坐著個光頭的僧人,眉目清正,寶相莊嚴,仿佛壁畫裏的人走了出來,看得人不由得對他心生敬慕。在他面前坐著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他有著狄國人的五官,十分俊美,但眉心總帶著幾分病氣。

僧人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對青年說:“該你了。”

青年無奈地把棋子一推,耍賴般說道:“不來了,不來了,總是輸,沒意思。”

僧人也不惱,靜靜地盤坐在原位,如同入定了一般。

青年一把將僧人撲倒,讓僧人抵在石柱上,伸手在僧人身上肆意褻弄:“明棠,我什麽都照你說的做了,你就不能主動一點嗎?像你以前送給我的那些美人兒一樣,多往我身邊湊一湊,多往我嘴巴上親一親……”

僧人淡淡地說:“你喜歡主動的嗎?”

青年露出一絲笑容,頗為放肆地盯著僧人的眼睛說道:“沒錯,不喜歡,我就喜歡明棠你這樣的。永遠不主動,永遠不回應,勾得人心裏癢癢的,恨不得一口吞掉。”

僧人不予置評。

這青年叫耶律昊,是狄國國主的親兒子,耶律衍的親侄兒。他從小體弱多病,經常被耶律衍送到寺廟齋戒祈福。很快地,他發現了很有趣的事……

這位小聖僧好美啊。

耶律昊從小被冷遇,對皇室和對北狄都沒什麽感覺。因為身體不好,所以他深谙及時行樂的門法,只要身體情況稍稍好轉,他也不顧什麽佛門聖地,找來不少人肆意玩樂。連寺裏的小僧人他也染指過不少,滋味十分不錯。唯有唯一一位,他始終吃不到嘴裏。

越是吃不著,他越是惦念。

耶律昊鍥而不舍地盯著這麽一位叫“明棠”的僧人,漸漸發現這位一臉佛相的僧人似乎並不是僧人,以前往他身邊湊的那些男男女女,有好幾個似乎都和這位“聖僧”有著不小的聯系。這個發現讓耶律昊十分興奮。還以為是個不沾人間煙火氣的“活佛”,沒想到這人深谙此中之道,還那麽了解他的喜好!

耶律昊不僅不生氣,還興致勃勃地和明棠攤牌。

耶律昊並不蠢,正相反,他特別聰明。見明棠對自己不理不睬也不生氣,只是悄然布局,讓他那位父王對耶律衍漸生嫌隙,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國主之位拿回自己手中。以前他是不想要而已,想要能有多難?這種玩意兒,拿在手裏只會徒增自己的負擔。他連自己的快活日子都過不完,哪有那閑工夫去操心什麽民生國事?

耶律昊算計耶律衍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把人吃到嘴。至於他心滿意足之後耶律衍會不會打回來,他一點都不在乎。

反正他不會讓自己死掉,別人怎麽死和他有什麽關系?

耶律昊也不管會不會有人到亭子裏來,滿意地享用起自己的戰利品。這眉眼他從第一眼看到開始就一直在肖想著該如何讓它染上情欲,這邊風好景色也好,特別適合一償夙願。他啃上那漂亮的嘴唇,肆意地撬開那唇舌攻城掠地。

瞧見明棠皺起了眉頭,耶律昊笑得張狂:“明棠啊明棠,你說會不會有人過來?你說會不會有人看到你這樣子?”

明棠說道:“國主您還怕人看到?”

耶律昊說:“我當然不怕,既然你也不怕,改天我們舉辦個宴會,大家一塊好好玩玩。當然,今天我不會讓任何人看到你——放心好了,你第一次染上情欲的樣子只會讓我看見。”

明棠不置可否。他幼時就入了寺廟,從未斷絕過和師父的聯系,師父命他接近耶律昊,他自然是奉命行事。耶律昊喜歡享樂,他就給耶律昊創造機會享樂;耶律昊喜歡美人,他就給耶律昊物色美人。情欲是什麽滋味,他並不陌生,即使是身為僧人,他也懂得一點點。

既然懂了它,他自然不會讓自己留有弱點。對於欲念的控制,他早已練習到極致——耶律昊手段再高超都不會讓他有半分情動。

正相反,他有的是辦法讓耶律昊失控。當然,他絕對不會那麽做,根本沒那個必要。他熟知耶律昊的習慣,耶律昊從來不喜歡和同一個人過第二晚,只要他吃到嘴後就會喪失興趣。只要這麽一次就好……

明棠默不作聲地任由耶律昊在自己身上掠奪。

似乎是察覺了明棠的走神,耶律昊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肆意地揉捏他的腰身。在明棠皺緊眉之後,耶律昊毫不留情地侵入他的身體,狠狠地貫穿著他:“明棠啊明棠,為什麽你總是不乖,非要讓你疼你才能看我一眼……”

明棠悶哼一聲,突然伸手抱住耶律昊。

耶律昊被他突如其來的親近弄得差點繳械投降。

意識到明棠“速戰速決”的意圖,耶律昊變本加厲地加重施加在明棠身上的折磨,口中說著毫不溫柔的汙言穢語:“明棠,你好美啊。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想這樣狠狠地把你拉下泥潭,打幾個滾兒,看你還嫌不嫌我臟……”

耶律昊沒輕易放過明棠,結束之後又抱著他回到房裏,直至折騰得明棠失去意識陷入沈睡才摟著人入睡。

第二天一早,耶律昊醒得比明棠早,睜眼看到那張因為沈睡而少了幾分疏離的臉,心裏有種把人弄醒狠狠蹂躪一番的沖動。

照理說以他一貫喜歡新鮮的個性,見到明棠臣服在身下之後應該沒了興致才是。可一看到這樣的睡顏,耶律昊又覺得新鮮得很,這位小聖僧好像永遠和前一天不太一樣,真是有趣極了……

玩弄這麽一位“小聖僧”,好像永遠都有種刺激又興奮的感覺。

耶律昊從來不虧待自己,他可不管明棠醒沒醒來,自顧自地摟緊明棠的腰身欺了上去。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重量,明棠猛地驚醒過來,在他睜開眼時,耶律昊已經再一次從他身後侵入。

明棠:“……”

好像有哪裏不對啊!!!

王都白馬寺有個老僧,他在收到王城那邊傳來的消息時臉色頗為古怪。對外的消息是,耶律昊因為傷心過度,經常與僧人明棠呆在一起討論佛理,參悟生死。明棠寫回來的消息則截然相反,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悲傷故事。

老僧:“……”

這情況不對,這情況真的不對啊,他這徒弟不是一直把自己保護得挺好的嗎?怎麽會把自己折了進去?

老僧寫了封信回去,問明棠需不需要營救。

這封信落到了耶律昊手裏,耶律昊當著明棠的面念了一遍,然後毫不猶豫地撕成了碎片。他說道:“我暫時還沒膩,你要是有什麽想做的盡管去做。不過我先把話說在前面,你要是走了,我也不呆在這裏了,”他露出一個相當惡劣的笑容,“好好考慮,我不逼你。”

明棠:“……”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謝則安得知狄國“易主”的始末之後,已是冬去春來。老僧去狄國是幾年前的是,臨去前他還和他們見過一面,沒想到當年埋在狄國的棋居然還有這樣的用處!這耶律昊還真是深藏不露。

雖然耶律昊的種種表現顯示他對國主之位並無興趣,但人是會變的,這樣一個能輕易翻雲覆雨的人拿下了那個位置,未來會不會生出什麽變化?

謝則安回信讓那邊盡可能地改變原有的聯絡方式。

耶律昊一直像現在這樣還好,要是他突然有了野心,那已經暴露在他眼底的“寺廟情報網”就危險了。

北狄那邊不安寧,大慶這邊也一樣。去年冬天不少難民來京,已讓姚鼎言遭了不小的非議。不僅是朝中有了反對新法的聲音,百姓之中更是議論紛紛。尤其是遠離京城的地方,民怨已經被推到最高!

明明已經到了春耕時節,卻不斷地有地方上報說攔截了不少難民,問要怎麽處理——

姚鼎言勃然大怒。

如果說去年冬天面對那幾批難民時他心裏反省過,那這會兒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有人在針對他!他的目光落在徐君誠那邊。罵他最厲害的人是胡正叔,那人是徐君誠的至交好友,胡正叔做的事徐君誠會不知道?

能這麽煽動百姓做這種事的,除了徐君誠他想不出別人。即使青苗法有不好的地方,他不也下令嚴懲了那些地方官嗎?還要他怎麽樣?

這些人的目的很明白,那就是徹底廢除他一力推行開的新法!

針對青苗法也就算了,還有不少人旗幟鮮明地反對《免役法》、《方田均稅法》——這兩個新法是方寶成、沈存中、謝季禹他們手裏的,總沒惹來什麽怨言吧?百姓都挺滿意的!那些人會反對,無非是因為牽涉到了他們的利益。

比如《免役法》會讓本來不用納稅的一等戶、二等戶、三等戶繳納“免疫稅”;比如《方田均稅法》會用謝則安提供的方法重新丈量土地,按照田地良劣確定稅錢,這樣瞞報土地、非法吞並的豪強都吃了虧。

他們反對,都是因為他們舍不得以前大口大口吞進自己肚子裏的好處——而這些好處本來應該屬於國庫和百姓!

姚鼎言的拗脾氣一上來,誰都攔不住。他派杜綰當“欽差”,下地方徹查此事,凡是反對新法的一律找個由頭捋下去!

小人有小人的用法,得了姚鼎言的號令,杜綰雄糾糾氣昂昂地出發,所到之地,無不報上了許多“貪贓枉法”之事。

謝則安眼皮直跳。

姚鼎言這樣出亂牌,會把所有新法都拖死。謝則安得知姚鼎言已經拿到杜綰遞回來的“名單”,立刻入宮和趙崇昭商量。趙崇昭對沒完沒了的“難民進京”也不勝其煩,聽到姚鼎言的做法後他覺得挺好:“這些興風作浪的家夥就該整治整治!”

謝則安:“……”

謝則安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先生這樣做不對。”

謝則安鮮少這麽繃著臉說話,趙崇昭頓時也認真起來:“你是怕再出幾次貶謫的事?”他握住謝則安的手寬慰,“我不會再那麽亂來的。”

謝則安:“……”

敢情剛剛說“就該整治整治”的人不是他?

趙崇昭說:“殺雞儆猴是要的,不管是這些興風作浪的人,還是借新法為自己謀利的人,都應該抓幾個典型嚴懲。再讓兩邊這麽發展下去,遲早會失控的。”他想了想,與謝則安商量起來,“還是有不少地方沒有建農業合作社,張大義那邊的人太少了,今年科舉我多選一批人去幫忙,今年合作社的盈利也不用交上來了,想盡一切辦法在所有州縣鋪開,這樣一來我們也不至於耳聾目盲,什麽消息都聽不到。”

謝則安聽著趙崇昭條理分明的話,笑了起來:“張大哥聽到一定很高興。”

趙崇昭轉了話題:“最近三郎你京城往外跑,千萬要小心才行。”雖然刺殺是年前的事,趙崇昭卻一直沒徹底放心。要是謝則安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就算把刺客千刀萬剮又有什麽用?所以他經常不厭其煩地叮囑謝則安。

謝則安心中一暖,說道:“我心中有數的。”

趙崇昭說:“那耶律衍實在太可恨了,居然派人攛掇別人來殺你!要是被我逮著了他,一定把他千刀萬剮!”趙奕景的嘴巴不算緊,稍微吃點苦頭就說了實話。北狄在大慶這邊的細作從來都不少,和他接觸的正是狄國派來的人。據趙奕景所說,這些人接觸的還不止他一個——再想想那頻繁得十分蹊蹺的“難民進京”,始作俑者是誰已經很明白了。

耶律衍把這借刀殺人、挑唆生事的手法使得真順溜。

謝則安總覺得有點熟悉……咳咳。

他繃起臉接話:“耶律衍負傷北上,部屬死傷過半,肯定會揮師南下逼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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